清晨的雾还没散。
榻榻米上余温已冷旁边那一侧被褥整齐叠起只余一缕淡淡的檀香——是她的味道。
仁睁开眼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玲华已经离开。
她昨夜说过「天亮后去趟影虎」说时像说一句不相干的闲话。
她若要走连脚步声都不会留下黑雾一合便不见了人影。
纸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内侍低声请安:「高桥大人早膳已备妥。
」一名侍从把漆盘捧到前檐。
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麦饭一小盏味噌汤汤里有豆腐和海带;一尾盐烤的小鱼皮处微微起泡;一碟腌菜黄与紫红相间;另有一小碟煮青菜淡淡的酱香;一壶茶随热汽冒着清香。
侍从俯身极低:「请慢用。
」 「……谢谢。
」仁回了一句。
侍从退下屏风外只剩鸟鸣与风声。
他坐在矮案前端起味噌汤抿了一口咸香暖进胃里喉咙却一阵发涩。
筷子拨了拨鱼背上的焦皮剥下一块送入口中嚼了半天没有味道。
他勉力把饭吃下几口放下筷子心里仍然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
她可以传送。
她要从影虎回来不必走很久。
既然如此自己不如在房里把话想好——昨夜她说要把「附属」改成「结盟」这是第一步;正则与凛的事也要趁她心软时一口气说清。
去光正的路上还得想办法拉上他们至于天界休化……他揉了揉太阳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捋顺准备起身。
这时纸门被轻轻叩了两下。
「高桥殿。
」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动谁「是我。
星川明理。
」 仁怔了一下去开门。
明理站在廊下衣着整洁眼神却有些疲惫像是一夜未眠。
她看了看走廊两头像在确认无人才弯腰行礼:「冒昧打扰恕罪。
」 「……请进。
」仁让开身。
明理却摇头目光滑过屋内的屏风与花几似笑非笑:「殿下的客房耳目太多。
若不介意能否移步城外?那里……更安静。
」 仁这才看清她袖口与下摆沾着一路尘土鬓角有几缕汗湿的碎发唇色淡得发白呼吸里还带着夜路的冷意——显然是连夜赶来的。
他不由一怔:「……你是连夜来的?」 明理只点头语气依旧压低:「是的。
途中不敢耽搁。
请移步。
」 仁皱了皱眉:「出城?现在?」 「只是走走。
」她抬起眼压低嗓音「有些话只能说给您听。
再不说的话就晚了。
」 她的语气不像寻常请托更像在押解一只将断的线既用力又害怕。
仁有片刻迟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取了披风还有一把佩刀。
他在出门前回望一眼房内确保门闩落下才随她沿着侧廊向后门去。
晨雾尚未散尽日影的城墙像浅灰的兽脊伏着城门边执哨的士卒看他们一眼并未阻拦。
出了门泥路上挂着昨夜的潮湿松针上落着一层细白。
两人一路无语直到远离了墙头的视线明理才停下。
「高桥殿」她开口时声音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您相信梦吗?」 仁忽然被提醒了前天晚上做的梦又是怎样的一种预兆呢?他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昨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低下眼睫手握在袖口里「梦里影虎的旗在火里烧城墙支离破碎。
有人说这是『平衡』有人说这是『秩序』。
可我醒来时心里只剩一个词:『破灭』。
」 她抬眼看他那眼睛里有风暴压下来的前夜:「世原的人类有时会叫她——『破灭女神』。
不是我起的是那些活下来的人起的。
」 仁的喉咙被什么堵了一下。
他昨天晚上才和玲华谈过谈得他几乎失掉嗓子谈到最后她说会把「附属」改成「结盟」。
他本该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明理以安她心。
但他看见她此刻的样子忽然觉得任何文字都像纸糊的门轻轻一戳就破。
他仍旧说了:「明理其实昨夜我劝过她她现在已经回影虎去了会当众宣布……不是附属是结盟。
至少在名义上不会让你们那么难堪。
」 明理先是怔随后眉峰轻轻一松但那松不过半寸马上又收回来:「……感谢您。
这是第一步。
」她的眼神却仍然警惕「可第一步之后呢?高桥殿您知道神海道吗?」 仁一惊:「神海道?」 「神海道是南方的一座岛屿那里层有着丰富的文化。
直到那一夜」她说「有人叫它『破灭之夜』。
火不是火;光不是光。
街道像被巨人的影子抹过去城门像纸做。
我们后来打捞过记载可拿到手的只有空白。
没有人记得细节只有恐惧。
」 仁觉得手有点冷。
他并不清楚细节——谁也没有仔细告诉过他只是换了地方人们口袋里的故事变了带着更多灰烬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 「这是世原的人都知道的传说一个城市无人生还。
」明理摇头「但我听过它的故事。
听见老人说听见小孩哭。
我不是来争辩的」她看他目光真诚得甚至有些残忍「我是来求您。
求您紧紧抓住她求您不要让她再把『一个世界』当作她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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